Chinese Nove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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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围除了猎猎的山风,无人应他。     安子渊只是盯着那两个字,一次次地抚着他亲手刻下的两个字,手劲随着那来回的滑动越来越重,恨不得将那两个字凿穿,穿到泥土中,抱住她已化成白骨的躯体,问她,她是否真的解脱了?     “云娆,你终于如愿以偿了,开心吗?”安子渊依然盯着指尖下那两个字,声音平静,却隐约带着些死气。     没人应,他也没再说话,只是就这么一次一次来回抚着她的名字,时轻时重。     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在他的沉默中流逝。     不远处的树荫下,云倾倾长长地叹了口气,脸上早已被愁云布满,哀莫大于心死,他虽未表露过任何的难受,但所有的沉恸都被压抑在那份日趋严重的沉默中,宣而不得。     早上出门时怕他出事,不敢让他独自一人出门,云倾倾一直派人跟着,一天没见人回来,只能自己亲自寻来。     炎璟帝今日也出宫来寻他,却没想到他会来此待了一整天。     “子渊……一直都这样吗?”     望着那道孤寂的背影,炎璟帝问道,声音艰涩,曾经那么清雅脱尘的一个人,不过一年间,却已那股莫名的悲凉寂寥笼罩着,仿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般,死气沉沉。     “嗯。”云倾倾轻点头,心里也没主意,安子渊倒是没做出什么让家人担心的事来,平日该忙该休息还是会去忙去休息,只是就拿骨子里透着的那股悲凉孤寂,看着却总刺得心尖疼。     炎璟帝垂下眼眸,沉默了下来。     日头西斜,渐渐没入山的那头,当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收尽时,大地慢慢被苍茫的夜色笼罩了下来,安子渊却仿似未察觉,只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,一直未动。     云倾倾叹了口气,走了过去:“回去吧。”     安子渊抬眸往四周望了眼,似是才察觉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薄唇微微抿了抿,手掌最后一次从那几乎被磨得掉色的名字上抚过,心中随着抚过的手掌收缩着发疼。     他站起身:“走吧。”     率先下了山,颀长的身影在苍茫暮色中萧瑟、寂寥。     云倾倾和炎璟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,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。     炎璟帝没再回安王府,而是径自回了宫,把御前侍卫林政和扁太医召进了御书房。     “人还是没消息吗?”炎璟帝盯着林政,问道,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烦躁。     当时他确实想要了云娆的命,既是想给正在闹腾的云泽来个杀鸡儆猴,也想借此让安子渊彻底摆脱云娆,一个男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,这个女人不能留。     他看着她端着鸩酒,甚至连眉头都没眨一下,只是神色淡漠地要将那杯毒酒饮入腹中,仿似她手中的不是毒酒,而只是白开水。     那样的她让他有些迟疑,所以在杯沿碰上她唇角时,他打翻了那杯毒酒,想着扁太医说她中毒已深,活不长,那边送她出宫,任由她自生自灭罢,她能活下去是她的造化,活不下去也只能怪她与安子渊无缘,安子渊的身子不能被她这身毒给拖着。     他差人将她和她的两个侍女送出了宫,派人纵火烧了那座天牢,他也想借着那场大火救一个女人,那个行刺了他按律当斩却又叫他恨得牙痒欲罢不能的女人。     他原是派人一直看着那三个人,为的便是防止类似于今天的情况发生,只是没想到,一个月没到,她逃了,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,这大半年来任凭他怎么派人搜查就是找不到人。     “皇上,依臣之见,云姑娘当日离开时体内剧毒未清,如今都已将近一年,只怕是凶多吉少了。”     扁太医垂眉低眸地应道,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,又怀着孩子身中剧毒,怕是早已不在,在大海捞针般地寻人不知何时才是个头。     扁太医说的炎璟帝又何尝不知,为的不过是心底那份不确定罢了,若是安子渊日后发现是他暗中操纵这一切,这社稷非得乱了不可。     他不是没怀疑过那场大火,只是他做得滴水不漏,安子渊寻不出证据来,除了事发第二日他差点一剑杀了他外,这一年来他未再踏入这宫中一步,无论他怎么下圣旨,就是摆明了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,偏偏,他还就真拿他没办法了。     “你们先退下吧。”     疲惫地撑着额头,炎璟帝挥退屋里所有人,眯眸想了想,手又忍不住伸向御桌下的药,是云娆离开前日留下的药,叮嘱他给安子渊服下。     他让扁太医查看过,知道是什么样,好几次想给安子渊下,但云娆那边没消息,却又担心这边下了药,那边人又找着了,更担心的是,安子渊喝药时察觉出来,逼问他这药的来历。     脑中不时浮现他日暮下蹲在孤坟前萧瑟的背影,扰着他整颗心都没得安生,捏着那药的手似是被烫着般,想放下,却又舍不得放下,如今这烫手山芋是他惹来的,真没办法置之不理。     牙一咬,炎璟帝收起那包药,第二日把宣了安子沫进宫,让她把这药下到安子渊茶中。     安子沫不知道云娆可能还活着,看着安子渊这样也难受,答应了下来。     午后,安子沫差人炖了蛊汤,亲自端着这蛊汤去找安子渊。     安子渊正在桌前看书,看着像在看书,却是在失神,连她敲门都没听到。     安子沫径自推门进来,将汤搁他桌上,叫了声:“哥。”     安子渊回过神来,回头往她望了眼,神色淡淡: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?”     安子沫不满努了努嘴:“我已经回来好几天了。看你这记性……”     叹了口气,也没再指责下去,端起桌上的汤,给他倒了碗,轻声道:“我听娘说你最近吃得少,我让厨房炖了蛊汤,你趁热喝点吧,补补身子。”     安子渊望她一眼,唇角扯了扯,勾出一个笑:“你听娘瞎扯,就你们瞎操心,我没事。”     却还是伸手端过她递过来的汤。     安子沫看着他唇角的笑意,心酸得想哭:“哥,你何必要这么折腾自己,都已经一年了,再大的痛也该放下了。”     安子渊握汤匙的手略顿,眼眸垂了下来,神色淡得近乎没有,语气也极淡:“我知道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     这还是安子渊第一次与家人说这么多话,安子沫看着他慢慢地吹着热气,忍不住还是问起了云娆的事:“哥……嫂子是什么样的人?”     虽未成婚,但因为他已将云娆列入俺家祖坟中,安子沫也就随着唤了声嫂子。     安子渊沉默了好一会儿,握着汤匙的手有些紧,安子沫往他手中望了眼,有些后悔方才的多嘴,赶紧劝道:“哥,没事啦,你先喝汤,冷了不好喝。”     安子渊轻轻吐了口气,抬眸望向安子沫:“一个很美,很善良却很可怜的女人。”     说完唇角便浮现出一抹淡笑,浓浓的自嘲,她的可怜,还是他亲手促成的,每一次都是他亲手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上狠狠刺上一刀,终于,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。     安子沫眼睛有些湿润,看着安子渊唇角的笑容,心里堵得越发难受:“哥,我们不说这个了,先喝汤吧。”     安子渊又是轻轻笑了笑,摇了摇头,未再说话,咬了一汤匙的汤。     安子沫几乎是屏着呼吸看他将那汤送到唇边,眼看着他就要喝下,却见他脸色突地一变,“咚”的一声把碗放在了桌上,死气的黑眸化作两道凌厉刀刃,直直射向安子沫:“这药哪来的?”     安子沫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了,却还是死撑着装傻:“什么药?”     炎璟帝明明说这药是无色无味的,怎么会?     “安子沫!”随着落下的话音,安子渊的手掌倏地伸了过来,扣住了她的喉咙,声音很沉,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,“这药究竟哪来的?”     “子……子牧给我的。”安子沫在他凌厉的双眸下不自觉地开了口,话音刚落,喉咙一松,等她回神时,安子渊已不见了身影。